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閒情絮語

生死攸關的小事

香港作家劉以鬯的微型小說《打錯了》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。第一個結局,主角匆忙離家赴約,被衝向車站的巴士輾斃;第二個結局,主角離家之際,接到一通打錯的電話,結果遲了出門,剛好避開交通意外。故事雖短,意味深長。世事難料,發生在須臾之間的芝麻小事,不但可左右個人禍福,甚或改寫世界命運。

拐錯彎

一通電話足以影響生死,別以為只是虛構的荒誕情節。有時候,現實生活比小說更曲折離奇。百多年前,某司機拐錯了彎,不僅禍及乘客,還掀起一場世界大戰。

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,奧匈帝國皇儲斐迪南大公(Archduke Ferdinand)到訪波斯尼亞首府薩拉熱窩。當天,七個刺客潛伏在皇儲車隊必經之路,伺機行刺。一人在皇儲的敞篷車經過時投擲炸彈,卻誤中副車,炸傷另一輛車的乘客和在場市民。皇儲夫婦雖飽受驚嚇,但總算安全抵達市政廳,出席宴會。

宴會過後,皇儲臨時決定更改行程,前往醫院探望炸彈襲擊的傷者,但司機沒有收到通知,車隊仍按原定路線行駛,沿着河畔直路駛至路口,向右拐進內街。與皇儲夫婦同坐一車的波斯尼亞總督驟覺路線不對,隨即喝道:“怎麼回事?走錯路啦!”司機馬上煞停,緩緩倒後,豈料五呎之外,剛好站着一個刺客。

“砰!砰!”

刺客上前連開兩槍,擊斃斐迪南大公夫婦。由於刺客是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,而奧匈帝國與塞爾維亞素有宿怨,奧匈帝國遂以此事為由,出兵攻打塞國。雙方的盟國也陸續捲入紛爭,互相宣戰。司機拐錯了彎,令斐迪南大公夫婦魂斷薩拉熱窩;歷史也隨之拐錯了彎,歷時四年多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就此展開,奪去上千萬條無辜性命。

護身符

在斐迪南大公遇刺前兩年,美國第二十六任總統老羅斯福(Theodore Roosevelt)同樣乘坐敞篷車,同樣遇上刺客,同樣相距約五呎,同樣中了一槍,結局卻天差地別。

一九一二年,老羅斯福爭取第三度出任總統。為此,他與團隊馬不停蹄,穿州過省,趕赴連場競選活動。十月十四日,他在酒店吃過晚飯,隨即出發前往集會現場,準備演說。他登上敞篷車後,聽到市民的喝采聲,便站起來向民眾致意,冷不防冒出一個男子,舉槍瞄準他。

“砰!”

老羅斯福右胸中槍,跌倒在座位上。槍手被制服後,老羅斯福竟還有力氣喝道:“別傷害他,我還好。”

原來,老羅斯福離開酒店前,把五十多頁的演講辭對摺起來,與眼鏡盒一同放進右胸前的大衣口袋裏。幸虧這兩件“護身符”減弱了子彈的衝擊力,他才得以大難不死。老羅斯福發現自己未有咳血,推斷子彈沒有傷及肺部,無性命之虞,便決定繼續前往集會現場。他開始致辭時還揚了揚講稿,展示紙上的彈孔,說:“子彈還在身體裏,恕我不能長篇大論,但我會盡力而為。”話雖如此,老羅斯福仍說了將近一小時,才往醫院治理傷勢。

躲躲懶

老羅斯福中槍後,仍然堅持演說,工作熱誠無與倫比。醫學界一項拯救萬千性命的偉大發現,卻源於一次小小的“拖延症”發作。

一九二八年,在倫敦聖瑪麗醫院實驗室工作的弗萊明(Alexander Fleming)即將放長假。放假前,他把培植了葡萄球菌的培養皿放到水槽,未有清理好便下班了。

約一個月後,弗萊明回來上班,才清洗培養皿。他發現皿中的葡萄球菌不見了,只有青藍色的霉菌。經過研究,弗萊明確認這種霉菌能殺死細菌,將其命名為盤尼西林(Penicillin),並在翌年發表論文。

盤尼西林雖然未有馬上受人注意,但十數年後,藥理學家、病理學家與化學工程師通力合作,研究其醫療功效,並找出大量培植和生產的方法。在眾人努力下,盤尼西林趕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廣泛應用,拯救了無數傷兵的性命,弗萊明和另外兩名科學家因此於一九四五年獲頒諾貝爾獎。

看似微不足道的事,竟是生死攸關,甚至扭轉乾坤,不禁令人聯想到美國氣象學家洛倫茲(Edward Lorenz)於一九七二年提出的問題:一隻蝴蝶在巴西扇動翅膀,會導致德克薩斯州刮起龍捲風嗎?“蝴蝶效應”一詞由此而來,形容微小變化也可帶來巨大差異。人生在世,萬物之間的因果關係如何互為影響,一時半刻難以說清。我們不妨慎觀細察身邊的細枝末節,且看日後會否成為矚目大事的轉捩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