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閒情絮語
南京的活菩薩
南京的活菩薩

一九三七年十一月,日軍佔領上海後,隨即向西進犯南京。十二月南京城陷,日軍四處姦淫擄掠,屠戮軍民三十萬。就在整個南京城淪為人間地獄之際,德國人約翰 • 拉貝秉持良知仁義,冒險營救素昧平生的中國人,為他們提供安身之所。

日軍進逼南京之前,富裕人家早已出逃,留下的都是貧苦百姓。日本海軍長官已通告各國領事將會大規模轟炸南京,要求外國人撤離。德國西門子公司南京分公司經理拉貝卻認為,一旦離開就無法維護公司的利益,而且不能撇下公司職員和家中傭僕而去,所以遲遲沒有啓程回國。

日機瘋狂轟炸,空襲無日無之。拉貝在家中院子挖了一個防空洞給職員和傭僕避難。本來只可容十二人的防空洞,後來竟擠進三十人。拉貝定下規矩,要求大家嚴格遵守:手抱嬰兒的婦女優先,坐在最安全的中間位置,然後是帶着孩子的婦女,男人只能站着或擠坐一旁。有一次,院子來了三個窮孩子想找地方躲避,拉貝把他們喊進洞裏來,安排三人坐在中間。拉貝希望防空洞裏的人都明白,在危急關頭,不論貧富,人人同樣重要。不時有婦孺拍打大門,還有男人翻過牆頭,哀求拉貝讓他們進來避難。他總是於心不忍,來者不拒。這個有“西門子難民收容所”之稱的房子,一度住了六百多人。

為向難民提供容身之所,十五名外國傳教士、大學教授、醫生和商人成立國際委員會,拉貝獲推舉為主席。經中日雙方同意,委員會劃出中立安全區,接手原先由市政府負責的市政工作,維持區內的秩序、醫療衞生和糧食供應。此時南京市長已經撤離,拉貝成了有實無名的市長。安全區佔地不到四平方公里,設有二十五個收容所,最高峯時庇蔭了二十五萬名難民。

安全區雖已正式成立,日軍指揮官卻違反承諾,任由士兵強闖民居,姦擄燒殺。拉貝不時冒着生命危險,單憑納粹袖章,以德語高呼“德國人”,喝退殺氣騰騰的日兵,制止層出不窮的獸行。有一次,六個日兵摸黑爬牆進了拉貝的院子,他用手電筒照看其中一人的面,對方伸手準備掏槍。千鈞一髮之際,拉貝厲聲呵斥,把“卐”字袖章舉到他眼前,對方才立即把手放下。為保難民安全,拉貝經常要與日軍交涉周旋,以身犯險,卻從未後悔。他在日記寫道:“我絲毫不後悔留了下來,因為我的存在拯救了許多人的性命。”拉貝日記記錄了南京大屠殺的史實,成為日後揭露日軍暴行的重要證據。

南京淪陷後第一個新年,拉貝院子裏的難民排隊向他鞠躬致謝,獻上巨型橫幅,上有題字“濟難扶危 佛心俠骨 共祝天庥 俾爾戩穀”,“活菩薩”的稱號由此而來。拉貝以慈悲之心、仗義之舉點燃希望,以善行光照寒夜,“活菩薩”的美名,當之無愧。

一九三八年二月,拉貝收到總公司決定關閉南京分公司的消息,必須按指令前往上海。拉貝回國後不久便獲授勳章,可惜好景不常。德國戰敗後,拉貝因曾加入納粹黨而被公司投閒置散,生活艱困,三餐不繼。大善人好像沒有獲得應有的善報,但中國人從未忘記這位“活菩薩”。拉貝貧病交迫的消息傳到南京,市民立即集資二千美元送給拉貝,其後每月都給他寄食物,報答當年的恩情 。

一九五零年一月,拉貝鬱鬱而終。七十年後,新冠疫情爆發,藥物物資供不應求。海德堡大學醫學院托馬斯 • 拉貝教授致函中國駐德國大使館求助,希望代為聯絡某家中國藥廠購買藥物。藥廠得悉教授是拉貝的孫子,立即免費送上藥物,南京市政府也把籌集所得的口罩、防護服等抗疫物資,經大使館送到教授手中。“活菩薩”約翰 • 拉貝離世後大半個世紀,以奇妙的方式遺愛人間;這一次,受惠者是自己的同胞。


不戰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
《孫子兵法•謀攻》
不戰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
《孫子兵法•謀攻》
不戰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
《孫子兵法•謀攻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