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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訊 Word Power
經一疫  長一智
 

全球多個大城市封城,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;紐約時代廣場往日遊人如鯽,此刻卻冷冷清清,剩下五光十色的廣告牌兀自閃爍;機場停機坪上泊滿閒置的飛機;奧運破天荒延期舉辦……這些景象本應只出現在末日災難電影裏,過去一年卻真真切切展現眼前。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症,改變了世界,也或多或少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。

致命的疫病、封閉的城市,令人不禁想起法國哲學家卡繆(Albert Camus)一九四七年的作品《鼠疫》。該書以奧蘭城為背景,講述鼠疫爆發後,封城期間人性的種種表現。故事的記敍者李厄醫生四處救助病人,被迫滯留的記者藍柏認為李厄不必擔當英雄,勸他聽天由命。李厄回答:“這一切無關乎英雄主義,而是憑心做事。說出來可能會讓人發笑,但我覺得這就是對抗瘟疫的唯一方法。”對他來說,“憑心做事”就是盡自己身為醫生的本分。醫者仁心,在與瘟疫對抗的鬥爭中,醫護人員總是走在抗疫前線,義無反顧。當我們安坐家中避疫時,他們在醫院照顧染疫病人,下班後為免感染家人,仍自我隔離,有家歸不得。盡一己本分的還有其他冒着風險默默工作的無名英雄,包括保持環境衞生的清潔工人,以及穿梭街頭巷尾的郵差、外送員、司機等。正是他們不辭勞苦,我們的生活才不至於被疫情弄得一團糟。

法國著名學者吉拉爾(René Girard)指出:“瘟疫的獨特之處,在於一切差別在其面前最終都會蕩然無存。”在傳染力極高的病毒面前,王子、總統、明星、老百姓一一倒下,無分階級、性別、種族、年齡。抗疫這場仗無人能獨善其身,只有彼此扶持,才能共克時艱。對我們來說,“憑心做事”就是堅守崗位,遵守防疫措施;在行有餘力之時,對別人伸出援手。這些都是我們普通人力所能及的事。

事實上,自人類誕生以來,疫疾便如影相隨。早在三千多年前的殷商時期,甲骨文中已有關於疫疾的記載。據學者統計,自秦朝至民國時期,中國共有880 個大疫之年,而且疫災發生得愈來愈頻繁。“大疾疫,死者且半。”(《後漢書劉吉傳》)“京師大疫,死亡日以萬計。”(《崇禎實錄》)“清苑、定州瘟疫流行,病斃無數。”(《清史稿》)史書上不過寥寥數字,背後卻是血淚斑駁。生命脆弱,像玻璃般不堪一擊,但又堅韌無比,歷百折而不撓。歷代人民與疫症的抗爭為後世留下了不少寶貴的防疫經驗,張仲景等名醫的著作亦記載了許多卓有成效的治疫方劑,照亮了中醫學發展之路。

現今雖然醫學昌明,但疫症依然肆虐。據學者研究所得,疫災愈趨頻繁,固然是由於人口密集以致瘟疫更易擴散,同時也因為人類干擾大自然的程度愈來愈嚴重。從手揮木棒到手持滑鼠,從茹毛飲血到食不厭精、膾不厭細,從仰望星空到探索宇宙,人類建立了文明,以地球的主人自居。人們深信人定勝天,舉着征服自然、改造自然的旗號,對大自然予取予求。以色列歷史學家哈拉瑞(Yuval Noah Harari)大作《人類大歷史:從野獸到扮演上帝》有這樣一段話:“我們讓自己變成了神,不用對任何人負責,唯一能節制我們的只剩下物理定律。正因如此,我們對周遭的動物和生態系統掀起一場大災難。”近年氣候反常,森林大火、蝗禍等自然災害頻生,新冠肺炎疫情或許是大自然又一次發出的警號。不少科學家指出,假如不停止破壞生態系統,將來可能會爆發更嚴重的傳染疾病。

卡繆在《鼠疫》文末說:“在鼠疫與生命的搏鬥中,人所能贏得的,唯有知識和記憶。”二零二零年終將成為我們刻骨銘心的記憶。願我們經一“疫”,長一智,以這次疫症為契機,重新審視我們對待其他生命的態度,反思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,思考人類應承擔的使命和責任。